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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0.榮幸之至。
高二那年，理科班來了個轉學生。
唐青雲第一次見夏莓這麽針對一個人，似乎看那個轉學生格外不爽。
中午，兩人一塊兒吃飯，夏莓托腮看著眼前一盤菜，嘆了口氣。
“怎麽了？”唐青雲問。
“牙疼。”
“蛀牙了啊？”
“長智齒了。”
“你要不要吃止痛藥，我那兒還有幾顆。”
夏莓有氣無力地點頭：“那我一會兒過去拿。”
正說著，程清焰正巧從一旁走過，夏莓立馬撇過臉，動作極為明顯又刻意：“哼！”
唐青雲下意識看了眼程清焰，便見他不易察覺地提了下唇角。
“你幹嘛這麽討厭他？”唐青雲好奇。
她之前去辦公室的時候聽到那幾個老師都對程清焰讚不絕口，而且看那樣子也是陽光端正，實在找不到讓人生厭的點。
夏莓立馬湊過去，極為認真地問：“你不覺得他這個人渾身都很假嗎？”
唐青雲搖頭：“不會啊。”
“所以說你太單純了。”夏莓一副振振有詞的樣子，“小心被陳以年騙。”
很快入了秋，唐青雲再也沒聽夏莓吐槽過那個轉學生，反倒見兩人關系越來越好。
不過她也沒覺得奇怪，夏莓本來就是這樣的性子，討厭和喜歡都極為鮮明。
那一整個秋天唐青雲都忙著征文比賽的事，從市內到省內，一路過關斬將，很快就要參加全國的比賽。
她也在這一過程中明確了未來的方向，北大中文系。
到期末時，征文最終結果出來。
她拿到全國一等獎，還有了一筆獎金。
她叫上陳以年和夏莓一塊兒去吃飯，她請客。
飯桌上，夏莓一直捧著個手機笑得不行。
唐青雲問：“你跟誰聊天呢。”
“我未來男朋友”
唐青雲楞了下：“啊？”
這些天她忙著征文，已經好久沒跟夏莓聊天了，竟然對這事全然不知。
一旁陳以年嗤笑一聲，說：“程清焰，最近膩歪著呢。”
這回唐青雲更詫異了：“你之前不是還很討厭他嗎？”
“那我不是有眼不識泰山麽。”夏莓承認得坦然。
陳以年嘖了聲：“我早說了她要是談了戀愛就是個戀愛腦。”
“怎麽這麽突然。”唐青雲說，“都沒聽你說過。”
“喜歡就追了呀，誰跟你們似的，這麽多年了還沒在一塊兒。”
夏莓這喜歡人喜歡得轟轟烈烈、聲勢浩大。
她壓根不會隱藏自己的情緒，喜歡更是藏不住，周圍所有人都能看得出來。
唐青雲偶爾會很羨慕她這樣的性格，偶爾也覺得自己現在和陳以年的狀態很好。
2012年12月21日，瑪雅人預言的世界末日，這日子在學生堆裏很是受關註，覺得充滿了浪漫主義色彩。
陳以年問她放學要不要一塊兒回去，她同意了。
但因為最近降溫太快，唐青雲感冒了，兩人也沒有去別處玩，只是一塊兒回了粥店。
唐青雲就坐在那兒寫作業，陳以年坐在她對面。
自從唐青雲做完手術後，陳以年真就沒有再打過一次架，但他那性格是長在骨子裏的，讓他真天天坐在座位裏埋頭讀書他也受不了，所以成績一直浮在中游。
唐青雲將自己的筆記給他：“馬上期末考了，你把這些看一看，我把重點都可以圈出來了。”
陳以年笑了笑：“知道了。”
做作業到晚上十天，天空還是一片晴朗，月亮明亮地懸在天際。
“看來今天不會有初雪了。”唐青雲說。
“嗯。”陳以年起身，“那你早點睡，我先回去了。”
唐青雲將他送到門口，看他上了車才回到店裏，媽媽催她快去睡覺，別又累著，唐青雲應了聲，走到桌邊收拾試卷和本子。
忽然，她視線一頓——
陳以年的草稿本落下了。
她一邊拿出手機準備給他發消息，一邊隨意地翻開，上面寫著些數學題的運算過程。
少年字跡飄逸，跟他性格一樣，寫得隨意。
唐青雲勾了下嘴角，正要合上，翻到了第一頁。
依舊是數字，幾千幾萬，各種顏色的筆都有，黑色、藍色、紅色，顯然不是同時記錄上去的。
在那些密密麻麻的數字中，右下角算了一個總和——
400000.
她本沒放在心上，但卻忽然發現第二頁有半張紙被撕去。
唐青雲心口震了下，忽然意識到什麽。
“媽媽。”她跑過去，“之前我手術錢裏的那張字條你還在不在？”
“在啊，我一直藏著呢。”唐母問，“怎麽了？”
“你拿給我看一下。”
唐母折身回到裏間，過了會兒拿著那張字條出來。
唐青雲打開看，上面的字跡她是認得的——那時不認識，但現在卻再熟悉不過。
寫著：
[唐青雲，希望你大步向前，人生邈遠，萬事勝意。]
她雙手都微微顫著，完全無法想象這件事，只是緩緩走到桌邊，將這張字條比對到被撕去半頁的本子上。
嚴絲合縫，完全重合。
這就是陳以年寫的。
那些錢，是陳以年給她的。
這一瞬間，唐青雲想到過去的很多事。
他說他缺錢，所以靠著打架掙錢。
他為了哄她滿口答應不打，卻又一次次把自己弄得遍體鱗傷。
他額頭那道到如今都沒褪去的疤痕。
以及軍訓的那天晚上，他又一次讓自己受了傷，回到學校還被罰跑，弄得發高燒，看到她的瞬間他其實連意識都不清醒，卻走過來抱住她，聲音發顫，莫名說：“唐青雲，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。”
還有媽媽看到陽臺上那一袋子錢時，他說，我以後不打架了，你能不能別不理我。
這一刻，從前的不理解和疑惑，都有了答案。
唐青雲難以想象，為什麽會有人願意為她這麽做。
其實她並不覺得陳以年是一個特別主動的人，至少不像夏莓，喜歡就卯足了勁去追，他們對對方的心意心知肚明，卻從來沒有挑明過。
陳以年依舊只是對她好，但他從來不急著去確定一切。
可早在一年前，甚至更久之前，他就已經默默地、朝著她，走過了漫漫長路。
她想不明白，眼淚卻早就砸下來。
她顧不得身後媽媽的話，跑出店門，攔了車朝陳以年家的方向過去。
她給陳以年打電話，他沒接。
司機以為她是遇到了什麽難事，一邊勸著一邊盡量開得更快些。
直到到了陳以年家小區樓下，他還沒接電話，唐青雲不知道具體的樓層號，於是在花壇邊暫時坐下來。
她哭得停不下來，眼淚壓根止不住。
這一切都太沈重了，讓她手足無措。
片刻後，終於，陳以年回了電話過來。
唐青雲接起：“以年哥。”
察覺她嗓音中的澀意，陳以年楞了下：“怎麽了？”
“我在你家樓下。”
他什麽都不再問：“我馬上下來。”
不過三分鐘，門口傳來急促的腳步聲，陳以年穿著睡衣就跑出來。
如果此刻唐青雲情緒稍微平穩點，就會發現陳以年的睡衣很單薄，在寒冬中呼出的都是濃重的白氣。
“怎麽突然過來。”陳以年彎腰湊近她，蹙了下眉，“怎麽還哭了？”
唐青雲撲進他懷裏。
陳以年楞了下，渾身僵硬，片刻後才放松下來，回抱住她，他聲音很溫柔，說的話又插科打諢的：“這是怎麽了，給我糖吃呢？”
“我不該兇你的。”她忽然說。
陳以年失笑：“你什麽時候兇我了？”
她哭得抽抽噎噎：“初三的時候。”
明白過來她說的是哪次。
“那不是因為我食言了麽。”陳以年無所謂道，“誰讓我不聽你的話還要打架呢。”
“你還想瞞著我。”
陳以年這才明白過來，她這是怎麽了。
冬夜的風很冷，寒風穿透單薄的睡衣，刺骨席卷而來。
陳以年躬下身，將下巴搭在她肩窩。
“現在你能好好地站在我面前，對我來說這就夠了。”
“你為什麽要做這些，為了我受了那麽多傷。”唐青雲眼眶通紅，看上去又心疼又無措，“我明明不值得你去為我做那些。”
“你值得。”陳以年低聲道，“唐青雲，天底下沒有人比你更值得。”
你無法想象，你能在我身邊好好活下來，對我而言意味著什麽。
我的青春也能得以繼續，我的未來也能得以延續，我那一生的遺憾得到彌補，是你拯救了我。
“陳以年。”她哽咽著喚他名字。
“嗯。”
“你為什麽對我這麽好。”
陳以年註視著她，緩聲道：“因為你是唐青雲。”
因為你是唐青雲。
因為你是我窮盡一生想要彌補、想要挽回的過去。
“可你對我這麽好的話，我再怎麽做，好像也比不上你對我的好。”
唐青雲哭得鼻尖發紅，凍得臉頰也紅透，模樣簡直可憐極了，“我也想對你很好。”
陳以年笑起來：“你現在站在這，就已經對我很好了。”
“可我喜歡你。”她忽然說。
陳以年楞住。
她看著陳以年的眼睛，看到那散漫放縱的少年少見的露出錯愕表情。
唐青雲說：“莓莓說喜歡就要糾纏不放，我不是這樣的性格，可我不想再慢慢來了。”
第一次說這樣的話，唐青雲臉上更紅。
她有些承受不住，很想移開視線，可就是逼迫自己和陳以年對視著。
好像這樣，才能讓這份告白顯得更有誠意。
“我想和你在一起，哪怕未來我們會一直在一起，如果終點是80歲，我也想盡可能地跟你談更久的戀愛。”
“所以，陳以年，我喜歡你，你要不要跟我交往試試。”
陳以年從來沒有想過，會是唐青雲跟他告白。
他不斷告訴自己，不要著急，不要魯莽，再等等，再慢一點。
他像個耐心的獵人，等著踏入自己領地的獵物不斷長大，只等有一天真正擁有她。
而現在，獵物直接奔進了他懷裏。
過了很久，陳以年才終於回過神。
他笑得極為開心。
他說：“榮幸之至。”
我等這一天，已經等了千萬個日夜了。
11.“我們一定一定一定！要一起去北京！”
之前克制了那麽久，好不容易開始戀愛陳以年實在談得沒分寸，看見唐青雲時笑得周圍人都心知肚明。
果然，沒多久，兩人戀愛的事就被老師知道了。
陳以年談戀愛事小，可唐青雲談戀愛就事大了。
她可是學校沖擊清北的尖子生。
期末考結束，當即叫來雙方家長。
唐青雲父母早就知道陳以年，也知道了那40萬錢的事，自然是把陳以年看作是救命恩人般的存在，當然不會多說什麽，更何況在他們眼裏陳以年的確是個好孩子。
而陳以年父母更是看著自家孩子的轉變，本來還覺得奇怪呢，現在一看唐青雲是年級第一，模樣又端正漂亮，當即明白了，更是舉雙手讚成。
於是，借著這個機會，雙方家長見了一面，回去路上陳以年父母甚至還想請唐青雲父母一塊兒吃頓飯。
好不容易才被陳以年趕走。
寒假開始了。
2013年初的寒假。
那個充斥著悲傷和眼淚的寒假。
現如今卻是完全不同了。
“所以，你們倆現在是準備要訂婚嗎？”寒假的某天，夏莓去找唐青雲玩，在一旁托著腮問。
“當然不是。”唐青雲失笑，“就是我們父母聊了聊，認識了一下。”
夏莓感慨：“真好啊。”
一旁陳以年擡眼：“羨慕？”
“啊。”
“羨慕什麽。”陳以年刻意取笑道，“你和程清焰不是也見過彼此父母了嗎？”
夏莓花了半分鐘琢磨其中的關系，而後意識到陳以年話中的取笑，立馬拿起抱枕揭竿而起，砸在他身上。
陳以年心情極好，又問：“你男朋友呢？”
“上海。”
陳以年楞了下。
夏莓接著說：“人家可是學神，比賽去了。”
陳以年摁亮手機，看上面的日期。
正是……從前夏莓出事的那天。
他看向夏莓，少女笑容明艷張揚，說那話時滿是炫耀。
發怔間，夏莓接到程清焰的電話，沒說幾句，她忽然興奮地喊了聲。
等掛斷，唐青雲問怎麽了。
夏莓興奮地幾乎語無倫次，說程清焰拿到了比賽金獎，保送清華了。
陳以年再次肯定，就是這一天。
本應該是他們青春時美好的記憶，卻被驟然扯下深淵，覆上灰敗的顏色
“他今天晚上的飛機回來，我要去接機！”夏莓看了眼時間，從包裏翻出小鏡子簡單化了個妝，蹦蹦跳跳地站起來，“時間差不多了，我先走啦！”
說著，她朝門外走去。
陳以年忽然著急叫住她：“夏莓！”
她回頭，詫異：“幹嘛？”
“我跟你一起去機場。”
“你去幹嘛？”
“不是保送了麽，慶祝一下。”
夏莓狐疑地看著他：“你不會憋什麽壞水呢吧，以前怎麽沒看你做個人？”
陳以年不跟她廢話，詢問唐青雲要不要一塊兒，於是三人一道結伴去柯北機場。
外面在下雪，道路濕滑，堵車嚴重。
天也灰蒙蒙的，像是彌漫著化不開的霧。
夏莓生怕來不及：“走小路吧，到那邊去打車好了。”
陳以年叫住她：“天太黑了，小路不安全，等會兒吧，這個天氣估計飛機也會晚點。”
本質上來說，夏莓是個固執的人。
但她忽然想起程清焰走前叮囑她的話，於是也沒有堅持走小路。
他們在路邊等了十來分鐘，終於打到車。
出租車緩慢地在一片紅色汽車尾燈中朝著機場的方向行駛。
陳以年看著窗外，松了口氣。
所有的一切，都還來得及挽回，都在像好發展。
他們趕到機場，正好程清焰從出口出來。
夏莓遠遠喊了聲“哥”，沖過去摟著程清焰脖子跳到他身上，還不停撲騰：“啊啊啊啊啊啊啊！程清焰！！你也太厲害了吧！！！”
機場人來人往，不少人都看過來。
陳以年嘖了聲，簡直沒眼看。
但是，這或許才應該是那天的結局。
程清焰也沒放下她，一手托著她，一手推著行李箱走過來。
唐青雲跟他道賀，程清焰笑著回謝謝。
夏莓這才從他身上下來。
程清焰揉了把她頭發，說：“不是跟你說這麽晚了不用過來接我麽。”
“所以我這不是讓我保鏢也過來了嗎。”夏莓拍了拍陳以年肩膀，“我能出什麽事？”
程清焰本還想說什麽，但轉念想反正自己都已經回來了，以後都有自己陪著，想來也不會出什麽事。
四人一塊兒往外走。
夏莓開心極了，走路都一蹦一跳的。
“那——”
她聲線揚得高高的，“我哥大學去清華，青雲考北大，我和陳以年作為陪讀家屬也考去北京。”
“這麽看的話，我們大學還可以天天見面誒！”
唐青雲笑起來：“嗯，太好了。”
夏莓牽著程清焰的手用力甩：“我們一定一定一定！要一起去北京！”
天依舊霧蒙蒙，沒有一絲星光。
可少年少女身上的青春氣卷著星點和光芒，幾乎讓人睜不開眼。
12.靈魂自在，人生寬廣，勇敢啟程。
高三學業繁重，數不清的考試與卷子。
程清焰已經拿到保送資格，但依舊每天都來學校，督促著夏莓把當天作業寫完，閑時則去學校圖書館看些人工智能相關的書籍和論文。
而唐青雲在高三假期也順利拿到北大夏令營的加分，以她目前的裸分成績，北大基本已經被輕松收入囊中。
那段時間痛苦的是陳以年和夏莓。
天天都被管縛著好好學習。
好在這樣的日子也充實有趣，看過幾百個清晨日出，打了無數個哈欠，總算是迎來了高考。
他們彼此道了加油，約定一定要一起去到北京。
高考一切順利。
都盡全力發揮到最好。
到七月底，四封來自北京的錄取通知書便寄到了柯北。
唐青雲順利被北大中文系錄取，陳以年考上北京的一本大學，高考分兒還比從前高了二十來分。
程清焰是清華大學，而夏莓則是北外德語系。
八月份，四人約著一塊兒去了北京旅游。
首都機場人潮洶湧，大得根本找不到方向，四人跌跌撞撞、橫沖直撞。
當走出機場，真切地站上北京的土地時，陳以年緊緊攥住了唐青雲的手。
這不是他真正意味上第一次來北京了，從前他就在北京讀了四年書，但這次是他和唐青雲一起站在了這裏。
這是他們全新的開始。
日頭很烈。
眼前是一個長長的斜坡。
夏莓坐在行李箱上，一手擋著烈日陽光，笑著尖叫著由程清焰推著箱子快速往下滑，唐青雲喊著讓她當心些，也追在後頭。
陳以年走在最後，看著他們的背影。
他時常想，他到底是回到了過去，還是來到了一個平行世界。
但不管怎樣，幸好，他們都有再一次機會，去換一條更為輕松的路重新長大。
或許這條路未來依舊會遇到許許多多的坎坷和挫折，但身邊永遠有心愛的人和最好的朋友，就連跌倒都有了底氣。
這一次，我們會一起長大。
站在太陽下坦蕩，大聲笑，痛快哭。
年少輕狂也好，固執倔強也罷。
靈魂自在，人生寬廣，勇敢啟程。
望我們都可以結伴隨歲月流逝，留下無法磨滅的印記。
==if線完==
還有最後一章全員現實線大結局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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高二那年，理科班來了個轉學生。
唐青雲第一次見夏莓這麽針對一個人，似乎看那個轉學生格外不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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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怎麽了？”唐青雲問。
“牙疼。”
“蛀牙了啊？”
“長智齒了。”
“你要不要吃止痛藥，我那兒還有幾顆。”
夏莓有氣無力地點頭：“那我一會兒過去拿。”
正說著，程清焰正巧從一旁走過，夏莓立馬撇過臉，動作極為明顯又刻意：“哼！”
唐青雲下意識看了眼程清焰，便見他不易察覺地提了下唇角。
“你幹嘛這麽討厭他？”唐青雲好奇。
她之前去辦公室的時候聽到那幾個老師都對程清焰讚不絕口，而且看那樣子也是陽光端正，實在找不到讓人生厭的點。
夏莓立馬湊過去，極為認真地問：“你不覺得他這個人渾身都很假嗎？”
唐青雲搖頭：“不會啊。”
“所以說你太單純了。”夏莓一副振振有詞的樣子，“小心被陳以年騙。”
很快入了秋，唐青雲再也沒聽夏莓吐槽過那個轉學生，反倒見兩人關系越來越好。
不過她也沒覺得奇怪，夏莓本來就是這樣的性子，討厭和喜歡都極為鮮明。
那一整個秋天唐青雲都忙著征文比賽的事，從市內到省內，一路過關斬將，很快就要參加全國的比賽。
她也在這一過程中明確了未來的方向，北大中文系。
到期末時，征文最終結果出來。
她拿到全國一等獎，還有了一筆獎金。
她叫上陳以年和夏莓一塊兒去吃飯，她請客。
飯桌上，夏莓一直捧著個手機笑得不行。
唐青雲問：“你跟誰聊天呢。”
“我未來男朋友”
唐青雲楞了下：“啊？”
這些天她忙著征文，已經好久沒跟夏莓聊天了，竟然對這事全然不知。
一旁陳以年嗤笑一聲，說：“程清焰，最近膩歪著呢。”
這回唐青雲更詫異了：“你之前不是還很討厭他嗎？”
“那我不是有眼不識泰山麽。”夏莓承認得坦然。
陳以年嘖了聲：“我早說了她要是談了戀愛就是個戀愛腦。”
“怎麽這麽突然。”唐青雲說，“都沒聽你說過。”
“喜歡就追了呀，誰跟你們似的，這麽多年了還沒在一塊兒。”
夏莓這喜歡人喜歡得轟轟烈烈、聲勢浩大。
她壓根不會隱藏自己的情緒，喜歡更是藏不住，周圍所有人都能看得出來。
唐青雲偶爾會很羨慕她這樣的性格，偶爾也覺得自己現在和陳以年的狀態很好。
2012年12月21日，瑪雅人預言的世界末日，這日子在學生堆裏很是受關註，覺得充滿了浪漫主義色彩。
陳以年問她放學要不要一塊兒回去，她同意了。
但因為最近降溫太快，唐青雲感冒了，兩人也沒有去別處玩，只是一塊兒回了粥店。
唐青雲就坐在那兒寫作業，陳以年坐在她對面。
自從唐青雲做完手術後，陳以年真就沒有再打過一次架，但他那性格是長在骨子裏的，讓他真天天坐在座位裏埋頭讀書他也受不了，所以成績一直浮在中游。
唐青雲將自己的筆記給他：“馬上期末考了，你把這些看一看，我把重點都可以圈出來了。”
陳以年笑了笑：“知道了。”
做作業到晚上十天，天空還是一片晴朗，月亮明亮地懸在天際。
“看來今天不會有初雪了。”唐青雲說。
“嗯。”陳以年起身，“那你早點睡，我先回去了。”
唐青雲將他送到門口，看他上了車才回到店裏，媽媽催她快去睡覺，別又累著，唐青雲應了聲，走到桌邊收拾試卷和本子。
忽然，她視線一頓——
陳以年的草稿本落下了。
她一邊拿出手機準備給他發消息，一邊隨意地翻開，上面寫著些數學題的運算過程。
少年字跡飄逸，跟他性格一樣，寫得隨意。
唐青雲勾了下嘴角，正要合上，翻到了第一頁。
依舊是數字，幾千幾萬，各種顏色的筆都有，黑色、藍色、紅色，顯然不是同時記錄上去的。
在那些密密麻麻的數字中，右下角算了一個總和——
400000.
她本沒放在心上，但卻忽然發現第二頁有半張紙被撕去。
唐青雲心口震了下，忽然意識到什麽。
“媽媽。”她跑過去，“之前我手術錢裏的那張字條你還在不在？”
“在啊，我一直藏著呢。”唐母問，“怎麽了？”
“你拿給我看一下。”
唐母折身回到裏間，過了會兒拿著那張字條出來。
唐青雲打開看，上面的字跡她是認得的——那時不認識，但現在卻再熟悉不過。
寫著：
[唐青雲，希望你大步向前，人生邈遠，萬事勝意。]
她雙手都微微顫著，完全無法想象這件事，只是緩緩走到桌邊，將這張字條比對到被撕去半頁的本子上。
嚴絲合縫，完全重合。
這就是陳以年寫的。
那些錢，是陳以年給她的。
這一瞬間，唐青雲想到過去的很多事。
他說他缺錢，所以靠著打架掙錢。
他為了哄她滿口答應不打，卻又一次次把自己弄得遍體鱗傷。
他額頭那道到如今都沒褪去的疤痕。
以及軍訓的那天晚上，他又一次讓自己受了傷，回到學校還被罰跑，弄得發高燒，看到她的瞬間他其實連意識都不清醒，卻走過來抱住她，聲音發顫，莫名說：“唐青雲，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。”
還有媽媽看到陽臺上那一袋子錢時，他說，我以後不打架了，你能不能別不理我。
這一刻，從前的不理解和疑惑，都有了答案。
唐青雲難以想象，為什麽會有人願意為她這麽做。
其實她並不覺得陳以年是一個特別主動的人，至少不像夏莓，喜歡就卯足了勁去追，他們對對方的心意心知肚明，卻從來沒有挑明過。
陳以年依舊只是對她好，但他從來不急著去確定一切。
可早在一年前，甚至更久之前，他就已經默默地、朝著她，走過了漫漫長路。
她想不明白，眼淚卻早就砸下來。
她顧不得身後媽媽的話，跑出店門，攔了車朝陳以年家的方向過去。
她給陳以年打電話，他沒接。
司機以為她是遇到了什麽難事，一邊勸著一邊盡量開得更快些。
直到到了陳以年家小區樓下，他還沒接電話，唐青雲不知道具體的樓層號，於是在花壇邊暫時坐下來。
她哭得停不下來，眼淚壓根止不住。
這一切都太沈重了，讓她手足無措。
片刻後，終於，陳以年回了電話過來。
唐青雲接起：“以年哥。”
察覺她嗓音中的澀意，陳以年楞了下：“怎麽了？”
“我在你家樓下。”
他什麽都不再問：“我馬上下來。”
不過三分鐘，門口傳來急促的腳步聲，陳以年穿著睡衣就跑出來。
如果此刻唐青雲情緒稍微平穩點，就會發現陳以年的睡衣很單薄，在寒冬中呼出的都是濃重的白氣。
“怎麽突然過來。”陳以年彎腰湊近她，蹙了下眉，“怎麽還哭了？”
唐青雲撲進他懷裏。
陳以年楞了下，渾身僵硬，片刻後才放松下來，回抱住她，他聲音很溫柔，說的話又插科打諢的：“這是怎麽了，給我糖吃呢？”
“我不該兇你的。”她忽然說。
陳以年失笑：“你什麽時候兇我了？”
她哭得抽抽噎噎：“初三的時候。”
明白過來她說的是哪次。
“那不是因為我食言了麽。”陳以年無所謂道，“誰讓我不聽你的話還要打架呢。”
“你還想瞞著我。”
陳以年這才明白過來，她這是怎麽了。
冬夜的風很冷，寒風穿透單薄的睡衣，刺骨席卷而來。
陳以年躬下身，將下巴搭在她肩窩。
“現在你能好好地站在我面前，對我來說這就夠了。”
“你為什麽要做這些，為了我受了那麽多傷。”唐青雲眼眶通紅，看上去又心疼又無措，“我明明不值得你去為我做那些。”
“你值得。”陳以年低聲道，“唐青雲，天底下沒有人比你更值得。”
你無法想象，你能在我身邊好好活下來，對我而言意味著什麽。
我的青春也能得以繼續，我的未來也能得以延續，我那一生的遺憾得到彌補，是你拯救了我。
“陳以年。”她哽咽著喚他名字。
“嗯。”
“你為什麽對我這麽好。”
陳以年註視著她，緩聲道：“因為你是唐青雲。”
因為你是唐青雲。
因為你是我窮盡一生想要彌補、想要挽回的過去。
“可你對我這麽好的話，我再怎麽做，好像也比不上你對我的好。”
唐青雲哭得鼻尖發紅，凍得臉頰也紅透，模樣簡直可憐極了，“我也想對你很好。”
陳以年笑起來：“你現在站在這，就已經對我很好了。”
“可我喜歡你。”她忽然說。
陳以年楞住。
她看著陳以年的眼睛，看到那散漫放縱的少年少見的露出錯愕表情。
唐青雲說：“莓莓說喜歡就要糾纏不放，我不是這樣的性格，可我不想再慢慢來了。”
第一次說這樣的話，唐青雲臉上更紅。
她有些承受不住，很想移開視線，可就是逼迫自己和陳以年對視著。
好像這樣，才能讓這份告白顯得更有誠意。
“我想和你在一起，哪怕未來我們會一直在一起，如果終點是80歲，我也想盡可能地跟你談更久的戀愛。”
“所以，陳以年，我喜歡你，你要不要跟我交往試試。”
陳以年從來沒有想過，會是唐青雲跟他告白。
他不斷告訴自己，不要著急，不要魯莽，再等等，再慢一點。
他像個耐心的獵人，等著踏入自己領地的獵物不斷長大，只等有一天真正擁有她。
而現在，獵物直接奔進了他懷裏。
過了很久，陳以年才終於回過神。
他笑得極為開心。
他說：“榮幸之至。”
我等這一天，已經等了千萬個日夜了。
11.“我們一定一定一定！要一起去北京！”
之前克制了那麽久，好不容易開始戀愛陳以年實在談得沒分寸，看見唐青雲時笑得周圍人都心知肚明。
果然，沒多久，兩人戀愛的事就被老師知道了。
陳以年談戀愛事小，可唐青雲談戀愛就事大了。
她可是學校沖擊清北的尖子生。
期末考結束，當即叫來雙方家長。
唐青雲父母早就知道陳以年，也知道了那40萬錢的事，自然是把陳以年看作是救命恩人般的存在，當然不會多說什麽，更何況在他們眼裏陳以年的確是個好孩子。
而陳以年父母更是看著自家孩子的轉變，本來還覺得奇怪呢，現在一看唐青雲是年級第一，模樣又端正漂亮，當即明白了，更是舉雙手讚成。
於是，借著這個機會，雙方家長見了一面，回去路上陳以年父母甚至還想請唐青雲父母一塊兒吃頓飯。
好不容易才被陳以年趕走。
寒假開始了。
2013年初的寒假。
那個充斥著悲傷和眼淚的寒假。
現如今卻是完全不同了。
“所以，你們倆現在是準備要訂婚嗎？”寒假的某天，夏莓去找唐青雲玩，在一旁托著腮問。
“當然不是。”唐青雲失笑，“就是我們父母聊了聊，認識了一下。”
夏莓感慨：“真好啊。”
一旁陳以年擡眼：“羨慕？”
“啊。”
“羨慕什麽。”陳以年刻意取笑道，“你和程清焰不是也見過彼此父母了嗎？”
夏莓花了半分鐘琢磨其中的關系，而後意識到陳以年話中的取笑，立馬拿起抱枕揭竿而起，砸在他身上。
陳以年心情極好，又問：“你男朋友呢？”
“上海。”
陳以年楞了下。
夏莓接著說：“人家可是學神，比賽去了。”
陳以年摁亮手機，看上面的日期。
正是……從前夏莓出事的那天。
他看向夏莓，少女笑容明艷張揚，說那話時滿是炫耀。
發怔間，夏莓接到程清焰的電話，沒說幾句，她忽然興奮地喊了聲。
等掛斷，唐青雲問怎麽了。
夏莓興奮地幾乎語無倫次，說程清焰拿到了比賽金獎，保送清華了。
陳以年再次肯定，就是這一天。
本應該是他們青春時美好的記憶，卻被驟然扯下深淵，覆上灰敗的顏色
“他今天晚上的飛機回來，我要去接機！”夏莓看了眼時間，從包裏翻出小鏡子簡單化了個妝，蹦蹦跳跳地站起來，“時間差不多了，我先走啦！”
說著，她朝門外走去。
陳以年忽然著急叫住她：“夏莓！”
她回頭，詫異：“幹嘛？”
“我跟你一起去機場。”
“你去幹嘛？”
“不是保送了麽，慶祝一下。”
夏莓狐疑地看著他：“你不會憋什麽壞水呢吧，以前怎麽沒看你做個人？”
陳以年不跟她廢話，詢問唐青雲要不要一塊兒，於是三人一道結伴去柯北機場。
外面在下雪，道路濕滑，堵車嚴重。
天也灰蒙蒙的，像是彌漫著化不開的霧。
夏莓生怕來不及：“走小路吧，到那邊去打車好了。”
陳以年叫住她：“天太黑了，小路不安全，等會兒吧，這個天氣估計飛機也會晚點。”
本質上來說，夏莓是個固執的人。
但她忽然想起程清焰走前叮囑她的話，於是也沒有堅持走小路。
他們在路邊等了十來分鐘，終於打到車。
出租車緩慢地在一片紅色汽車尾燈中朝著機場的方向行駛。
陳以年看著窗外，松了口氣。
所有的一切，都還來得及挽回，都在像好發展。
他們趕到機場，正好程清焰從出口出來。
夏莓遠遠喊了聲“哥”，沖過去摟著程清焰脖子跳到他身上，還不停撲騰：“啊啊啊啊啊啊啊！程清焰！！你也太厲害了吧！！！”
機場人來人往，不少人都看過來。
陳以年嘖了聲，簡直沒眼看。
但是，這或許才應該是那天的結局。
程清焰也沒放下她，一手托著她，一手推著行李箱走過來。
唐青雲跟他道賀，程清焰笑著回謝謝。
夏莓這才從他身上下來。
程清焰揉了把她頭發，說：“不是跟你說這麽晚了不用過來接我麽。”
“所以我這不是讓我保鏢也過來了嗎。”夏莓拍了拍陳以年肩膀，“我能出什麽事？”
程清焰本還想說什麽，但轉念想反正自己都已經回來了，以後都有自己陪著，想來也不會出什麽事。
四人一塊兒往外走。
夏莓開心極了，走路都一蹦一跳的。
“那——”
她聲線揚得高高的，“我哥大學去清華，青雲考北大，我和陳以年作為陪讀家屬也考去北京。”
“這麽看的話，我們大學還可以天天見面誒！”
唐青雲笑起來：“嗯，太好了。”
夏莓牽著程清焰的手用力甩：“我們一定一定一定！要一起去北京！”
天依舊霧蒙蒙，沒有一絲星光。
可少年少女身上的青春氣卷著星點和光芒，幾乎讓人睜不開眼。
12.靈魂自在，人生寬廣，勇敢啟程。
高三學業繁重，數不清的考試與卷子。
程清焰已經拿到保送資格，但依舊每天都來學校，督促著夏莓把當天作業寫完，閑時則去學校圖書館看些人工智能相關的書籍和論文。
而唐青雲在高三假期也順利拿到北大夏令營的加分，以她目前的裸分成績，北大基本已經被輕松收入囊中。
那段時間痛苦的是陳以年和夏莓。
天天都被管縛著好好學習。
好在這樣的日子也充實有趣，看過幾百個清晨日出，打了無數個哈欠，總算是迎來了高考。
他們彼此道了加油，約定一定要一起去到北京。
高考一切順利。
都盡全力發揮到最好。
到七月底，四封來自北京的錄取通知書便寄到了柯北。
唐青雲順利被北大中文系錄取，陳以年考上北京的一本大學，高考分兒還比從前高了二十來分。
程清焰是清華大學，而夏莓則是北外德語系。
八月份，四人約著一塊兒去了北京旅游。
首都機場人潮洶湧，大得根本找不到方向，四人跌跌撞撞、橫沖直撞。
當走出機場，真切地站上北京的土地時，陳以年緊緊攥住了唐青雲的手。
這不是他真正意味上第一次來北京了，從前他就在北京讀了四年書，但這次是他和唐青雲一起站在了這裏。
這是他們全新的開始。
日頭很烈。
眼前是一個長長的斜坡。
夏莓坐在行李箱上，一手擋著烈日陽光，笑著尖叫著由程清焰推著箱子快速往下滑，唐青雲喊著讓她當心些，也追在後頭。
陳以年走在最後，看著他們的背影。
他時常想，他到底是回到了過去，還是來到了一個平行世界。
但不管怎樣，幸好，他們都有再一次機會，去換一條更為輕松的路重新長大。
或許這條路未來依舊會遇到許許多多的坎坷和挫折，但身邊永遠有心愛的人和最好的朋友，就連跌倒都有了底氣。
這一次，我們會一起長大。
站在太陽下坦蕩，大聲笑，痛快哭。
年少輕狂也好，固執倔強也罷。
靈魂自在，人生寬廣，勇敢啟程。
望我們都可以結伴隨歲月流逝，留下無法磨滅的印記。
==if線完==
還有最後一章全員現實線大結局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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